0.

“我一直都醒著。”

你對貝拉米說。

1.

“你說……什麽？”

貝拉米盯著你，他放在腿上的手無意識地握緊。如果人類有怒氣槽的話，他現在估計已經要二倍充能了。你打賭，如果不是因為下肢癱瘓只能坐在輪椅裏，貝拉米一定會撲上來掐住你的脖子把你摁在床上。

“投降吧，貝拉米，你的計劃失敗了。”你神色平靜地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勝算。”

貝拉米沈默片刻，但顯然，這幾秒的沈默並沒有幫助他恢覆冷靜。哈桑和尼科拉或許看不清楚，但你離貝拉米很近，你能在他眼中看到淡淡的慌亂。他的視線透過電子屏直直落在你臉上，“你在算計我？■■■■■，從一開始……從你收到那封郵件開始，你就在算計我了，是嗎？”

你面無表情地看著貝拉米，卻沒有回答。

“冷靜點，小夥子，別胡亂遷怒。”哈桑的聲音將貝拉米的視線從你身上轉移，“這個計劃的發起人是我和尼科拉，■■■■■只是後期加入的。如果你一定要找一個人當作報仇目標的話，那也應該找我。”

“後期加入？長官，盡管我看起來就要輸了，但你也不用這麽敷衍吧。”貝拉米輕輕地笑了一聲，他的語氣中帶著不屑與嘲諷，以及由於被戲弄而產生的淡淡怒意，“■■■■■叛逃時切斷了和空中花園的所有聯系，就算是返回後也全程處於我的監控之下，更何況，議長先生，幾小時前你還躺在病房裏沒有恢覆意識。你們根本沒有機會交流，更別談什麽後期加入。”

“看來你不相信。”哈桑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表情，“這就糟了，可我說的確實是事實。”

“我知道你這麽說是為了保護■■■■■。放心吧，我不會對未來的左膀右臂下手。”貝拉米說著，眼神戲謔地向你看了過來，“你有個好上司，但他不是個合格的謊言家。在這一點上，你比他優秀多了。”

這場面看起來像是兩個勢力的首領在爭奪一個隨時可能跳槽的優秀員工。你想著，卻依舊沒有說話。

“但你確實刺傷了哈桑議長。”貝拉米話鋒一轉，他重新看向哈桑的通訊影像，語氣瞬間嚴肅起來，“先生，我想知道你為什麽還沒有死。”

“註意你的語氣，研究員貝拉米。”尼科拉皺眉說道，“看來你還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也許等你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你就會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你名下的所有研究室已經被查封了，你組內的研究員目前正在接受審訊和記錄。很快我們就會把所有涉案人員都揪出來，你和你的黨羽已經走到頭了。”

“坦白從寬，是嗎？你還是沒有看清事實，長官。我還遠沒有走到這一步。”貝拉米氣定神閑地說，“雖然我很不願意這麽說，但我仍然擁有威脅你們的資本。”

“是你沒有看清現實。”尼科拉說，“■■■■■已經為我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僅憑現在找到的證據，足夠我們把你送上軍事法庭。”

“是嗎，那就試試吧。不過你剛才說，■■■■■為你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貝拉米玩味的視線慢慢轉向你，“你一直四處逃命，說什麽也不肯回空中花園，就是為了給哈桑先生和尼科拉司令爭取時間？我開始佩服你了。他們的計劃顯然是把你的性命放在了天秤的一端，我不相信你沒看出來。”

“……”你沒有說話。

“你所在的病房已經被包圍了。貝拉米，你沒有資格威脅任何人。”尼科拉冷聲說道，“你唯一的選擇就是和我們合作。”

合作？你微微皺起眉。尼科拉司令為什麽會使用“合作”這個詞？而且既然這間病房已經被包圍了，為什麽不派人沖進來強行逮捕貝拉米？你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貝拉米忽然笑了起來，他坐在輪椅上，面對著哈桑和尼科拉兩人的通訊影像，輕輕拍了拍掌心，“合作？這已經很明顯了，長官，你們還需要我。讓我猜猜，你們在研究室裏沒找到藥物的配方，對嗎？我的助手們說出的劑量也全都是錯的，對吧？”

你面色一滯。你本以為等到哈桑議長接入通訊就可以安心當個旁觀者，等著看貝拉米被一群全副武裝沖進來的人或者構造體帶走，你還可以順便嘲諷他幾句，但沒想到貝拉米居然還留了這麽一手——真是見鬼了，誰能想到貝拉米那麽大兩個項目的負責人會向所有人保密藥物配方，並且只把正確的配方記在他自己的腦子裏？

“這沒什麽。優秀的研究員不止你一個，只要分析你留下的藥物樣本，解析配方只是時間問題。”尼科拉說。

“但是有人等不起。”貝拉米擡起手指了指你，“■■■■■的體內有十毫升藥物，算起來，現在也快到發作時間了。哈桑先生，我可是剛在■■■■■面前誇過你是個好上司，你應該不會這麽快就讓我們失望吧？現在，我們該談談‘合作’了。”

“是十五毫升。”哈桑說，“你們在病房裏的對話可都被我們聽見了。能聽到嗎，■■■■■？別害怕，阿西莫夫已經在破解配方了，我們一定會救你。”

剛才的對話都被聽到了？那豈不是神威被註入納米機器人的部分也……

你沈默了兩三秒，然後說道：“是……感謝您，長官。”

貝拉米皺眉，“哈桑先生，我想你現在應該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了。為什麽你被刺中了心臟卻沒有死？你的手術我也參與了，幾小時前我還為你檢測過意識數值，我確定你那個時候還沒有恢覆意識。”

“說到這個，我應該先對你表示感謝。你參與了我的救治，還盡職盡責地隨時留意我的狀態。”哈桑說，“至於你的問題，我只能說，■■■■■沒有刺中要害。”

“這也是你的計劃？”貝拉米嘲弄地看向你，“看來我不應該把軍刀留給你。這麽近的距離，竟然都能失手。”

你抽屜裏的軍刀果然是貝拉米放進來的。進入你的辦公室需要權限，也就是說……

果然是這樣。

你抿了抿嘴，看了貝拉米一眼，“誰知道呢。”

貝拉米冷哼一聲，重新看向哈桑的通訊影像，“既然你們不介意，那我也就無所謂了。■■■■■就是倒計時的沙漏，在倒計時結束之前，你們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但是在倒計時結束之後，他將陷入沈睡，一旦醒來，你們就會永遠失去一個聽話的下屬。在這段時間之內，希望我們可以達成一致。”

聽起來自己像是個沒有人權的物件。你想著，依舊沒有說話。

“你以前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希望你現在也是這樣，貝拉米。”哈桑說。

貝拉米點頭，“當然。”

“你想知道什麽？”

“你們的全部計劃。”貝拉米說著，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當然，說是全部計劃，但我已經猜到前半部分和後半部分了。我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在地球上的那段時間，所以就從東B-02區的捷徑說起吧。從■■■■■逃往這裏，到被帶回空中花園，我希望知道在這之間都發生了什麽。”

你瞥向哈桑議長的通訊影像。無論是貝拉米，還是哈桑議長或者尼科拉司令，都沒有看到你藏在被子後面的左手正在緩緩攥緊。

2.

聽起來自己像是個沒有人權的物件。你想。

你不喜歡這樣。

3.

“我們早在半年前就盯上了你。科學理事會暗流湧動，作為第一研究組組長的你很難不受到註意。你的資料不是什麽秘密，在調查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你、■■■■■和加西亞在學校時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哈桑說到這裏時語氣有些奇怪，“但是你們的友誼只維持到了畢業之前。畢業之後，加西亞進入檔案室擔任文職，■■■■■成為灰鴉小隊的指揮官。至於你，貝拉米，你在畢業一年前就辦理了退學，然後進入了你父親的研究組，開始準備接手項目。”

你聽得十分認真。既是因為這些事情和你有關，也是因為……這些事情和你曾經被告知的內容並不一樣。

貝拉米點點頭。似乎是註意到了你的眼神，他朝你笑了笑說道：“你在想那封信，對嗎？別想了，那是我騙你的。根本沒有什麽保密協議，我之所以不讓你來找我，只是為了能不受打擾地進行藥物研發。拜托你照顧加西亞也是因為這個，加西亞只需要當好她的實驗體，她不需要知道具體的研發過程。”

你冷冰冰地看著貝拉米。

“因此，我們也就註意到，你一直在暗中關註■■■■■。當然，這不是老朋友之間的默默關心，而是為了等待時機而進行的調查。當■■■■■的軍刀因為意外折斷而被送去研發部維修時，我們就意識到，你的計劃準備展開了。”哈桑說，“我和尼科拉同為空中花園的最高指揮官，你如果想要從內部瓦解空中花園，就勢必會從我們兩個之間選擇一人下手。我們的計劃是，不管出事的是誰，另一方都會立刻開始展開行動，準備對你進行誘捕。”

“現在應該沒有拖延時間的必要吧？”貝拉米微笑著打斷了哈桑的話，“當然，你可以這麽做，議長先生。■■■■■隨時都有可能睡過去，這裏有四個人，只有我不介意時間。”

又是這樣，聽起來自己像是拍賣會上的商品。你曲起手指掐了掐掌心，好讓自己保持清醒。

盡管你現在偽裝得很好，就連對面的貝拉米也沒有看出來，但註射進你體內的藥物確實已經開始生效了。除了困意以外，你還感覺自己的情緒越來越難以控制，你也越來越沒有耐心聽哈桑議長和貝拉米說什麽計劃。這看起來有點像在地球上時加西亞的癥狀，你甚至已經開始對哈桑議長和尼科拉司令產生敵意……

哈桑議長和尼科拉司令當然不可能把你當成是沒有人權的物件，你比誰都清楚這一點。但你之所以會產生那樣的想法，恐怕就是由於藥物的作用。

快點過來吧，英雄。你想，然後更加用力地掐住掌心來維持清醒。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真的就撐不住了。但是……

你閉上眼睛，在心裏輕輕嘆息一聲。

三分鐘，三次機會。如果到現在都沒人趕來，那看來你的計劃就是失敗了。

“那就直接將視線轉移到地球上吧。”哈桑說著，從貝拉米的手環裏再次調出一塊電子屏。你擡頭朝那塊虛擬屏幕看過去，是一片地圖，上面標註著各個地區的名稱和坐標，還有一條紅色的曲線。這條曲線十分眼熟，正是你一路叛逃的路線。

“我們預料到■■■■■會在第一時間前往綠洲尋求幫助，所以在經過對時間、距離、速度以及感染體密度的一系列計算之後，尼科拉在■■■■■到達綠洲的同時，通過加密頻道向遺忘者的首領傳輸了那段影像。”哈桑說，然後他摸摸頭發笑了起來，“雖然第一次通訊直接被對面拒絕了，但幸好第二次接通了。”

尼科拉迅速咳嗽一聲，“……哈桑議長，現在應該說重點，你的屬下還在對方手裏。”

你瞬間感動得想要沖出去給尼科拉司令一個擁抱，就連你的困意和敵意都被這充滿人情味的一句話減弱了不少。

不過感動歸感動，你更多的註意力還是在哈桑的那句話上：空中花園曾經向渡邊傳輸了你刺殺議長那段時間的監控。看樣子空中花園總共發出去了兩次通訊申請，不知道渡邊是什麽時候接通的第二次通訊，如果是你離開之後還好，但如果是你離開之前……

你記得很清楚，在和你對話的途中，渡邊沒有接聽過任何通訊。那麽如果是在和你對話之前，渡邊就已經看到了那段錄像，那他就是在已知你是刺殺哈桑議長的兇手的前提下，還嘗試安撫你，並且詢問是否真的是你做的。但是另一方面，如果尼科拉司令在通訊裏和渡邊說了些別的內容……

不愧是渡邊，真的很靠譜。你皺了皺眉，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感到感動還是後背發涼。

“之後呢？”貝拉米沒有註意到你的臉色，他依舊面色鎮定地看著哈桑的通訊影像，“綠洲發生的事我已經清楚了。我想知道東B-02區那條捷徑上發生的事。”

“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不可能原路返回。東B-02區的捷徑人盡皆知，盡管會遭到阻攔，但一旦通過捷徑，就能與清理部隊拉開三個區的距離。雖然很冒險，但只有這麽做才能迅速脫離危險。”哈桑說，“加西亞正好在幾天前被調到夜梟小隊，因此尼科拉派出夜梟小隊前去攔截。但考慮到加西亞對■■■■■的感情較為覆雜，尼科拉只是讓她待命，必須等突擊鷹小隊趕到後才能行動。這些你應該也知道，對嗎？”

“對。我想知道這之後的事。”貝拉米神色中有些微不可察的不耐煩，“夜梟小隊為什麽會團滅，BPE-72和BPE-07為什麽會先後趕來，以及為什麽MPL-00會出現在那裏。我希望你可以正面回答這些問題，議長先生，我不想聽那些沒用的。”

哈桑短暫地沈默了一陣，然後他說道：“這些不是我能告訴你的，至少不該由我告訴你。”

貝拉米一挑眉，“哦？”

“■■■■■，還撐得住嗎？”哈桑問。

你閉了閉眼睛。沒想到這一刻還是來了……不，這一刻總是要來的，時間問題而已。

“是的，長官，我沒問題。”

“很好，那就由你來回答貝拉米研究員這幾個問題吧。”

“……是，長官。”

4.

夜梟小隊為什麽會團滅？

神威和庫洛姆為什麽會先後趕來？

七實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

藥物的作用，究竟是什麽？

5.

“在開始陳述之前，我必須告訴你，貝拉米，我知道你在加西亞胸前的徽章裏安裝了攝像頭。”你的聲音像匯報工作一樣僵硬生澀，“整個過程你都看到了。不管我做了什麽，都沒有逃過你的眼睛。所以我不會說得太詳細。”

在哈桑讓你來回答問題的時候，貝拉米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按理說你的危險程度遠遠不如哈桑和尼科拉，更何況你身體裏還有十五毫升藥物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你的精神，他沒理由對你產生畏懼。可不知為什麽，貝拉米在聽到你的聲音的時候，忽然產生了捂住你的嘴的想法。

不過貝拉米沒有這麽做。

你的手術是貝拉米負責做的，他知道你現在的身體仍然十分虛弱，所謂的手術也只不過是將子彈取出，再將傷口縫合。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後期休養。他知道你現在使不出什麽力氣，而且你的兩條腿也幾乎……

“首先是，夜梟小隊為什麽會團滅。”

你說著，忽然想起以前在學校時，學期結課前總要上交論文。你在論文中最喜歡使用的結構詞就是“首先”，因為這個詞能起到轉移讀者情緒的作用：當你在論文中用到“首先”這個詞的時候，但凡是教過你的老師都知道，你要開始嚴肅地陳述觀點和幹貨了。

貝拉米無聲地朝你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曾和夜梟小隊有過一次合作，我清楚他們小隊構造體的實力。就算是有加西亞這樣的新人指揮官，他們也可以依靠互相配合，幹掉武藏玖型。我將武藏玖型引過來，想趁他們戰鬥時逃走。”說到這裏，你停了幾秒，視線微微低垂了下去，“但是我沒有想到，武藏玖型竟然團滅了夜梟小隊。所以我開始懷疑加西亞。為了確認加西亞是否真的有問題，我開槍吸引了武藏玖型的火力，並且……如願等來了七實。”

“你那個時候就懷疑加西亞了？”貝拉米緊緊皺眉，“那你為什麽還和加西亞交流情報？而且你既然知道我在她身上放了攝像頭，就應該立刻擊斃她。盡管那時你已經負傷，但有那個構造體在，你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掉加西亞。”

“加西亞只是被人當槍使，如果擊斃她，我會丟失僅有的線索。”你冷冰冰地看向貝拉米，“她背後的人，一切的幕後黑手，就是你，貝拉米。”

“……我不明白，■■■■■。”貝拉米語氣變得有些煩躁，“你早就知道是我在算計你，可你還假裝走進我的陷阱，為什麽？只是為了現在揭曉一切，好看我出洋相嗎？”

“該死的……你自己想想！”

或許是被貝拉米的語氣影響，也或許是被體內的藥物影響，你的語氣也變得有些火爆，你皺著眉努力克制胸口漸漸翻滾的怒火，盡量不讓嗓音透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我們兩年沒見了。兩年間你音訊全無，我也按照你說的沒有去找你，我甚至不知道你是死了還是怎麽樣……就算加西亞是你妹妹，但我怎麽可能只憑加西亞有問題這一點就聯想到你！我為什麽要懷疑一個兩年沒見的老朋友！”

貝拉米和你一樣面色不善，他的語氣也沒好到哪裏去，“所以呢？所以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是幕後黑手的？”

“是回到空中花園以後。”你說，“我在路過哈桑議長的病房時透過窗戶看到了一個人，他坐在輪椅裏，病房裏那麽多人，唯獨他沒有看我……但那時我沒想到這個人會是你。之後我看到加西亞的屍體，她脖子上的針孔，再加上我被你註射藥物後做的那個夢，一切都串聯起來，我才能確定幕後黑手就是你。”

“……好。”貝拉米也漸漸恢覆了冷靜，“那麽，第二個問題，那兩個構造體為什麽會先後趕來？他們不是一個小隊的嗎？”

“不知道。”你老實地說。

貝拉米皺眉，“……■■■■■。”

“你叫我也沒用，我真的不知道。”你說，“這問題本來就莫名其妙。就算都是裝甲型，行進速度也有區別吧？再說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會來。你也看到了，神威和庫洛姆都在阻止我逃命，並且都主張把我帶回來，我當然不希望遇到他們。”

貝拉米手指緊緊捏著輪椅的扶手，“我希望你不是在耍我。”

“我沒你那麽心機。”你冷冷地註視著貝拉米。

貝拉米冷笑一聲，“好，那就第三個問題。那個小女孩的構造體為什麽會出現？你和它約好了在那裏見面嗎，很久以前就約好了？”

“說來話長。”你說。

貝拉米立刻回道：“那就長話短說。”

你看著貝拉米的臉，然後突然笑了起來，“發現了嗎，貝拉米？就像以前一樣，在這種奇怪的問題上，我們總是會互相爭執。盡管你每次都嘗試說服我，但我每次也都在嘗試說服你，可惜最後我們誰都沒能說服誰。”

“我們沒有懷舊的必要。”貝拉米冷冰冰地說，“而且我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

你慢慢點了點頭，“對……確實沒什麽好懷舊的。”

“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和那個小女孩約好的？”貝拉米緊緊盯著你，仿佛只要你不給出答案，他就能沖上來咬破你的喉嚨。

然而你微笑著搖了搖頭，“不，貝拉米，我不打算告訴你。”

貝拉米聞言一楞，“什麽？”

“哈桑議長，尼科拉司令，我說完了。”你不理會貝拉米，直接向通訊影像中的兩位長官說道：“會議……可以結束了。”

“等一下，■■■■■。”哈桑這次表現出了和貝拉米一樣的態度，“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他嗎？”

“是的，長官。”你說，“我不會告訴他。這個問題會成為困擾他一輩子的夢魘。整個世界上只有我能告訴他答案，可我絕不會這麽做。只要我不說，他就會被折磨一輩子。這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加西亞的死，以及神威體內的納米機器人……我必須讓他付出代價。”

“■■■■■，你現在很不對勁。”尼科拉皺著眉，可他和哈桑的通訊影像裏都只能看到貝拉米，他們只能通過貝拉米的表情來確認你的狀態。

“那是您的錯覺，長官。”你嘴角漸漸浮現出詭異的笑容，“沒有人會來幫我，我也不奢求任何人的救援。從一開始，這就是貝拉米、加西亞和我之間的事，我會親自解決它，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尼科拉眉頭皺得更緊，他換上了命令的語氣說道：“原地待命，■■■■■。不要做多餘的事，現有的證據已經夠我們逮捕貝拉米了。灰鴉和突擊鷹已經在待命了，只要……”

“你還不明白嗎？尼科拉司令！”

尼科拉的聲音戛然而止。打斷他說話的是貝拉米，貝拉米依舊坐在輪椅裏，可他上半身前傾，似乎想要追逐什麽一樣漸漸露出了滿意的、趨於癲狂的笑容。他沒有改變通訊影像的方向，所以哈桑和尼科拉依舊只能看到貝拉米的身影，但是——

“我的藥已經發作了。尼科拉司令，哈桑議長，”貝拉米說著，慢慢向你的方向伸出了手，“你們的屬下，我的友人，灰鴉曾經的指揮官……■■■■■，他已經如我所想，成為了人類的希望！”

在貝拉米的眼中，你依舊坐在床上，腿上還蓋著被子，整個人看起來儼然是個普通的病患——除了你嘴角的笑容和眼中愈發濃烈的惡意。那笑容和眼神都和在地球上時的加西亞如出一轍，只不過你眼中並沒有那麽強烈的嘲諷，而是滿盈著黑色的怒火與純粹的惡意。

“■■■■■！”尼科拉提高音量喊著你的名字，“清醒點！阿西莫夫馬上就能破解藥物配方了，灰鴉和突擊鷹也正在往你那邊趕！你……”

——！

貝拉米扯下手環扔在了地上，無論是尼科拉司令的聲音還是哈桑議長的通訊影像都消失了。重癥監護室的門外傳來陣陣嘈雜，很明顯，已經有構造體趕到了。

“進不來嗎？”你向貝拉米問道。

“我提前在門上做了點手腳，墻壁也是。一時半會誰也進不來。”貝拉米說，“■■■■■，你已經醒了嗎？”

你沒有說話，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貝拉米。

“……結束了，都結束了。”貝拉米說著，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拿出一支註射器，裏面裝著純黑色的液體，顯然和之前那種淡黑色的藥物完全不一樣。

“原液？”你看著他問道。

然而貝拉米沒有回答你，他拔開註射器的蓋子，細細的金屬針頭閃爍著冰冷的白光。

“我成功了，■■■■■。父親，你看到了嗎？我的計劃是正確的，我的藥物成功了。人類的未來……從此走向了另一種可能！”

門外的嘈雜越來越大，你甚至從那些各種武器轟在門上的聲音裏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你忽然露出笑容，然後重新看向了貝拉米。

你所珍惜的構造體，你所愛著的構造體。

你視為珍寶的朋友們，你願意為他們付出生命的朋友們。

沒有人可以傷害他們。

“對，貝拉米。”

你猛地撲向了貝拉米，左手直直奪向那支註射器。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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